做柚为难

快乐杂食,混乱邪恶

那日的花和你

00

又是那个歌声。

极度熟悉的声音和曲调,我却想不起来名字。

醒来后却记不得那声音。

“信息不足,搜索失败。”

 

01

我相信世界上的人有千千万万。

我相信存在无形之中的线把人们相连接,一个不剩,编织成一张紧密的大网紧紧笼罩着天空下这片土地。

但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,总会有漏网之鱼,比如我。

我怕是这大千世界里唯一的一座孤岛。

 

于正常人而言,最亲密的是双亲。而双亲于我而言,不过是一句机械反复的叮嘱,其实称不上叮嘱,毕竟叮嘱也应是含有感情的。他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。我常常想,或许每年与我对话的人都是不一样的,但是那无所谓,我认不出来,那没有分别。

“不要靠近罂粟。”

不要靠近罂粟,那是不详的花。他们说。不要靠近她。

你除了孤独,别无选择。

 

我不常见到他们,我被安置在乡下某处的一座陈旧的宅子里,陈旧的家具,死尸一般的女仆,贴满黄墙纸的房间,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气味。没有人和我说话,所以我学会了自言自语,踩在吱吱呀呀的地板上跳舞,放着从铺满灰尘的角落里找到的唱片,尽管唱片机已经苍老不堪,放出的乐曲常有刺刺拉拉的声响,像极了老人的喘息——但是我很喜欢,就这样,一个人在黄昏半明半暗的光线里。等到天色浓墨时,我就可以点一支蜡烛,在死寂的空气里读书。

或许我是适合孤独的。

孤独很好,他们说。这样你就会很安全,即使孤独,但是你可以活很久呢。

这是你命运中的一个选择,孤独或死亡。你选择孤独,那么你的生命就会很安全。

 

他们总是这么和我说。在我们一年一次的见面上。

 

02

那样的梦并没有无休止的重复下去。

在一天晚上,终于不是那歌声。

“学姐。”

我听到自己熟悉的不得了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。今夜她没有唱歌,她开始呼唤我。

“我在……屋后的树林里。”

“一直一直……在等着你哦。”

 

醒来的第二天,是11月11日,我的生日。非常适合我的日期。

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贴满黄墙纸的房间,外面一片纯白。

下雪了。

是个出门的好日子。此时外面也是一片死寂,就像是我没有呼吸声的女仆那样安静。

再好不过了,我找了件玫瑰色的披风,打开了门,向屋后的树林里走。

书上说,梦镜中的一切都是不可信的。可我想那不过是一句胡话。

 

应是被雪封了的树林里,开着一朵曼妙妖艳的花。

我向她一步步靠近,梦中的歌声在耳边响起,伴随着不知是谁的心跳声。

那么美丽的花。我伸手向她靠近。

当我的手触到她的花瓣时,我再次听到了那声呼唤——

“学姐。”

 

03

当我被闹钟吵醒,不得不离开柔软的枕头时,内心是一万个不情愿的。但是她——学妹是不会容忍我在被窝中躺到地老天荒。是等她强行把我拖起来还是自己挣扎着爬起,我决定还是选择后者。

前者会被抱怨冷落半天,后者则有早安吻和好吃的甜点。我可不傻。

我套好校服,随意的将头发拢到脑后,撑着脸,安静地看着她。

 

 

我来到这里的时候,正是这里所谓高二开学的那一日。

脑子里没有混混乱乱的思绪,所有记忆整整齐齐地储存在那里,过去的我的,和现在的我的,将来的我会如何死去,条理分明得很,就像是专门为这一日我的到来而准备好的。

脑中的信息充足,但是当我看着明镜时却发现这不应该是我的样子,而我却也想不起自己原来到底是什么模样了。

毫无头绪,有关这方面信息为零,搜索失败。也没有原因。

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。

就像我在这里第一次睁眼时便知道明年的11月11日我会因为病毒死掉,我的大脑会在梦里再次绽放,于是,我将继续在梦里做梦。

就像我知晓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个身躯已经孕育过两个生命。应该是一个,另一个是个死胎。

就像我知道,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,男人生来为了同少女做爱,少女则是被圈养着等待死期的到来。寿命只有18年,所以这里没有女人,只有少女。多么败坏的血统,生来就被诅咒。

感觉会很奇怪,毕竟我原本并不是属于这个梦境里的,却被谁生拉硬扯地拖进了这个梦境一样。

无论我情不情愿,有没有原因,我都必须在这个梦里等待着死亡了。

 

如果选择死亡,那么我就不会孤独。应该是这样的。但是既定的途中出岔子了,所以我不得不改变选择,这么一来,倒是不会孤独了。

我便有些期待一个人的到来。

学妹便是在这样的期待里到来的。

如血残阳,轻软的歌声,玫瑰花一样的面孔——虽然她后来告诉我,她喜欢的是雏菊。“学姐喜欢什么呢?”她直直看着我的眼睛问。那一刻简直是不假思索:“玫瑰花。”

她像一朵玫瑰花,所以我喜欢玫瑰花。那时的我并没料到死后我的脑中孕育的却是着夹竹桃,更没料到她不是玫瑰也并非雏菊。

 
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,当你遇见了某个人时,觉得一定会和她发生某种联系?

当我看到学妹那张万分熟悉的面孔时,我觉得这不是将会发生,而是一直存在某种关系。我们生来本应一体,就像连体婴儿那般不可分离。我想这可能就是所谓陪伴的感觉。

有点温暖。

我下意识在脑中搜索她的信息。但是我仅仅知道她的声音和曾经梦中的声音何其相似,其他有关于她熟悉无比的面孔,一无所知。

“信息不足,搜索失败。”

 

 

学妹把早饭备好后回头看到我,她温柔的面孔在向我靠近。她在我面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。

“学姐,早安。”

啊,好想有一场真正的恋爱呢。可是存在在这里的我们好像谁都没有这样的资格。

04

所谓分离的那日,好像也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满世界的泪水。

取而代之的是满世界的血水,有些粘稠。

最后一日,我和学妹端着机枪击杀了那些尚在等待死亡的女孩们,提前结束了她们的生命。鲜血,肉沫,惨叫声。就是那样的画面。

我听到她们的惨叫,听到子弹没入肉体的声音,听到此刻生命终结的声音。

 

最后终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完整的人,都是浑身是血,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
很累的,杀人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。力气耗尽,我坐在血泊里,玩着学妹浸湿的长发,指尖猩红一片。

被鲜血浸浴的她看起来更妖艳,此时的她才是我认识她以来最适合她且最美丽的时刻。

我闭着眼睛对她说,杀了我。反正都是死掉,不如死在她的手上的好。

她没有动。不用睁眼我都知道。

可是快没有时间了,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。如果她不动手,我的脑袋会似花苞盛放般炸开,而脑浆溅到的人们无一幸免脑袋开花,直到周遭再无人烟。

肯定会拖累她的。

她却不肯动手。

 

我听到脑中零点的钟声,最后一刻我睁开眼把她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底,我感觉身体在变轻,然后逐渐被吸收进那朵夹竹桃中。

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时,所有残缺的记忆回来了。我终于清晰地认出那是我,原本世界里我的模样。难怪声音面孔如此熟悉,难怪溶于血骨中无法分割的感觉。我想到我们在夜间交换的那个真正的吻,感觉像是受到了命运的嘲弄。

我们是不同梦境的同一个人罢了。陪伴我们的最后还是自己,不管是生存还是死亡,孤独的一直是我而已。陪伴却是最大的谎言。

 

最后的最后,我看到了学妹脑中尚未开放的花朵。

那是罂粟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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